虞美人
清代：纳兰性德
银床淅沥青梧老，屣粉蛩扫。
采香行处蹙连钱，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。
回廊一寸地，落月成孤倚。
背灯和月就花阴，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。
【注释】
①银床：辘轳架。《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》：“风筝吹玉柱，露井冻银床。”仇兆鳌注：“朱注：旧以银床为井栏，《名义考》：银床乃辘轳架，非井栏也。”
②屦：木底鞋。秋蛩，蟋蟀。《西斋养病夜怀多感》：“一床空月色，四壁秋蛩声。”
③连钱：花纹、形状似相连的铜钱。文徵明《三宿岩》：“古树腾蛟根束铁，苔蚀雨翠连钱。”
④翠翘：古代妇人首饰，状似翠鸟尾上的长羽。《经旧游》：“坏墙经雨苍苔遍，拾得当时旧翠翘。”
⑤回廊：《吴郡志》：“响履廊，在灵岩山寺。相传吴西施辈步履，廊虚而响，故名。”
⑥高观国《玉楼春》：“十年春事十年心，怕说湔裙当日事。”
【译文】
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井栏上，梧桐树在秋雨中老去，不知这里是否还残留着她鞋子里的香粉，只听到蟋蟀在不停地鸣唱。连钱草长满她曾经采花的小径，我拾起她当年遗失在此的首饰，心头升起难以言喻的幽怨。那一段回廊曾是我们的流连之地，如今我只能在这里徒劳地思念你。月亮就要落下，我还是一个人倚靠在这里，背着灯光，面朝月色，在花阴里暗自神伤：不过是转眼之间，十年已成过往。
【赏析】
词当是重游故地所作。十年漂泊，十年苦忆，如今回到当日相处之所，却难觅往时生活痕迹。青桐已老，辘轳架长期无人使用而变得干涩起来，转动时发出阵阵嘶哑的声音，庭院长满青苔，意中人的踪迹也消散在蟋蟀声中。惟有失落在草丛中的翠翘，似乎可以见证当时的青春。而让人魂牵梦绕的那处回廊，在月下显得那样清冷。
【汇评】
赵秀亭、冯统一《饮水词笺校》：“拾得翠翘而不能言，盖以新人在侧。
与卢氏结缡在康熙十三年，据‘十年踪迹’句，词作于康熙二十二年。”
张秉戌《纳兰词笺注》：“纳兰词中多次提到‘回廊’，其必有所实指，但又难以确知，惟其必是与一段恋情有关，这是确定无疑的。本篇中‘回廊一寸相思地’再次写到了这令诗人伤心断肠的地方，而且从结句来看，那段恋情的逝去已十年之久，岁月忽忽，然而往事历历。此中况味使诗人依然难以忘怀，可见他的情痴，亦一可见这段爱情的创痛实在太深太重了。”
【延伸阅读】
◎坏墙经雨苍苔遍，拾得当时旧翠翘。（唐温庭筠《经旧游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