剪梧桐
自度曲
清代：纳兰性德
新睡觉，正漏尽、乌啼欲晓。
任百种思量，都来拥枕，薄衾颠倒。
土木形骸，分甘抛掷，只平白、占伊怀袍。
听萧萧、一剪梧桐，此日声重到。
若不是、忧能伤人，甚青镜、朱颜易老。
忆少日清狂，花间马上，软风斜照。
端的而今，误因疏起，却懊恼、殢人年少。
料应他、此际闲眠，一样积愁难扫。
【注释】
①剪梧桐：汪刻本作“湘灵鼓瑟”。
②正漏尽：汪刻本作“听漏尽”。“欲晓”两字后，汪刻本多两句：“屏侧坠钗扶不起，泪浥余香悄悄。”
③《晋书·嵇康传》：“康早孤，有奇才，远迈不群。身长七尺八寸，美词气，有风仪，而土木形骸，不自藻饰。人以为龙章凤姿，天质自然。”
④分甘抛掷：汪刻本作“自甘憔悴”。
⑤听萧萧：汪刻本作“看萧萧”。
⑥声重：汪刻本作“光应”。
⑦“甚青镜、朱颜易老”：汪刻本作“怎青镜、朱颜便老”，且下有“慧业重来偏命薄，悔不梦中过了”两句。
⑧端的：确实。沈唐《念奴娇》：“厚约深盟，除非重见，见了方端的。而今无奈，寸肠千恨堆积。”
⑨褅人：汪刻本作“误人”。殫，困扰。
⑩积愁：汪刻本作“百愁”。
【译文】
刚刚睡醒，正是计时的滴漏声将尽，乌鸦开始啼鸣之时。天色即将破晓，一时间无数思绪涌上心头。可叹我虽有嵇康一般的姿容气度，青岁月却未能建功立业，只在红颜的陪伴里枉自消磨。听窗外风吹梧桐，知道秋天又到了。如果忧愁不能伤人，为何镜里的容颜会轻易老去？回想年少轻狂时，纵马嬉游，在暖风与夕阳里沉醉。而今才晓得人生皆因疏懒而耽搁，青春毕竟无法挽留。想那人此刻应也同我一样在闲眠，一样有太多愁绪无法排遣。
【赏析】
此词主题当是感叹青春易去，事功未立，只在红颜陪伴里枉自消磨。
词写作者心中的懊恼之情。拂晓醒来，反侧不眠，窗外梧桐叶在秋风中萧瑟，往日种种情事都在此间涌上心头。当日年少轻狂，沉醉于花间马上，不自修饰，耽误一往情深。如今只剩下一种，两处闲愁。
【汇评】
赵秀亭、冯统一《饮水词笺校》：“此阕似为薄情少恩、贻误女子青春而生悔。‘平白占伊’、‘殚人年少皆此意。‘误因疏起’，谓早年未曾著意于情感。容若娶卢氏之前，先纳庶妻颜氏，时约在康熙十二年。十四年，颜氏产容若长子富格。颜氏长期别居海淀双榆树，性德眷顾甚少。此阕或即为颜氏而作。”
【延伸阅读】
◆按此调谱律不载，疑亦自度曲。一本作《剪梧桐》。
◎万误曾因疏处起，一闲且向贫中觅。（宋《满江红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