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子
郊即事
清代：纳兰性德
平原草枯矣，重阳后、黄叶树骚骚。
记玉勒青丝，时节，曾逢拾翠，忽听吹箫。
今来是、烧痕残碧尽，霜影乱红凋。
秋水映空，寒烟如织，皂雕飞处，天惨云高。
人生须行乐，君知否？容易两鬓萧萧。
自与东君作别，划地无聊。
算功名何许，此身博得，短衣射虎，沽酒西郊。
便向夕阳影里，倚马挥毫。
【注释】
①副题《今词初集》等作“秋尽友人邀猎”，《昭代词选》等作“秋郊射猎”，《草堂嗣响》无。
②韩翊《》：“千点斓煸玉勒骢，青丝结尾绣缠駿。”
③拾翠：拾取翠鸟羽毛作首饰，后多指游女子。曹植《洛神赋》：“或采明珠，或拾翠羽。”
④忽听：汪刻本等作“忽忆”。
⑤烧痕：野火的痕迹。赵长卿《蝶恋花》绿尽烧痕芳草遍。不暖不寒，切莫辜良宴。”
⑥皂雕：一种黑色猛禽。《城傍曲》邯郸饮来酒未消，城北原平掣皂雕。”
⑦东君：司春之神。《满江红·暮春》可恨东君，把春去、春来无迹。”
⑧划地：依旧。辛弃疾《新荷叶·再题傅岩叟悠然阁》词：“岁晚渊明，也吟草盛苗稀。风流划地，向尊前、采菊题诗。”
⑨《曲江三章》之三：“短衣匹马随李广，看射猛虎终残年。”
⑩《世说新语·言语》：“桓宣武北征，袁虎时从，被责免官。会须露布文，唤袁倚马前令作。手不辍笔，俄得七纸，殊可观。”
【译文】
平原上的草已凋枯，重阳节刚刚过去，大风猛刮树上的黄叶。忽然忆起落花时节曾骑马在此游玩，偶遇俏丽的游春女子，心生恋慕。那时的情景多么风情万种，而今这里却只有大火烧过的黑痕和秋天的霜迹，再无一点花红柳绿。秋水映着晴空，烟霭凄迷如同织物一般，在黑雕飞过的地方，只看到天色惨淡、白云孤高。你可知道，人生应当及时行乐，因为时光流逝太过匆匆。自从春天过去，每一天都是百无聊赖。功名利禄当真值得追求吗？这一生倒不如就在行猎与饮酒中潇洒度过吧，兴致来时，正好在夕阳的余晖里吟诗作赋。
【赏析】
行猎词，属早期作品。
词写行猎场面。秋高气爽、黄叶纷飞之时，纵马驰骋于一望无际的平原，自是人间乐事。春日花落之际，玉勒雕鞍，青丝骢马，曾与缓步于此。如今重来，天高云淡，秋水映空，寒烟漠漠，猎鹰盘旋，别是一番情怀。人生得意，当及时行乐。春日以来，仕途不顺，徒增烦恼，想来博取功名，还不如驰猎沽酒更为洒脱。
【汇评】
田茂遇《清平初选后集》卷九：“豪情云举，相见秋岗盘马时。”
况周颐《蕙风词话》卷五：“意境虽不甚深，风骨渐能骞举，视断调进。更进，庶几沉著矣。歇拍‘便向夕阳’云云，嫌平易无远致。”
黄天骥《纳兰性德和他的词》：“这词从回忆春天郊游写到秋郊行猎，进一步又写到自己射猎时的心情。他觉得射猎行乐，自由自在，猎后可以饮酒吟诗，这生活比求取功名有意思得多。”
【延伸阅读】
◎碧纱窗外叶骚骚。（唐徐凝《莫愁曲》）
◎平林漠漠烟如织，寒山一带伤心碧。（唐《菩萨蛮》）
◆其慢词如《风流子·秋郊即事》云（略）。意境虽不甚深，风骨渐能骞举，视短调为有进。更进庶几沉着矣。歇拍“便向夕阳”云云，嫌平易无远致。（清况周颐《蕙风词话》卷五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