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乡子
清代：纳兰性德
烟暖雨初收，落尽繁花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，低头，说着分携泪暗流。
人去似休，卮酒曾将酹石尤。
别自有人桃叶渡，扁舟，一种烟波各自愁。
【注释】
①《瑶华集》有副题“孤舟”。
②“烟暖雨初收，落尽繁花小院幽”：《瑶华集》作“风暖霁难收，燕子归时小院幽”。
③说着：《瑶华集》作“忆着”。《》：“红豆生南国，来发几枝。劝君多采撷，此物最相思。”
④卮酒：《瑶华集》：“作“别酒”。石尤：石尤风，即逆风或顶头风。《琅媳记》引《江湖纪闻》载：石尤风者，传闻为石氏女嫁尤郎，情好甚笃，为商远行，石氏阻之，不从。尤经久不归，石氏思而致病亡，终前曰：“吾恨不能阻其行，以至于此。今凡有商旅远行，吾当作大风为天下妇人阻之。”
⑤“别自有人桃叶渡，扁舟”：《瑶华集》作“惆怅空江烟浪里，孤舟”。桃叶渡，在南京秦淮河畔，王献之曾于此送其爱妾桃叶。
⑥烟波：《瑶华集》作“相思”。
【译文】
烟霭暖融融，雨刚停歇，小院里繁花落尽，一片清幽。摘得一双象征相思的红豆，微微低头。说起分离时候的情景，止不住暗自泪流。恋人离去，那感受如同春天结束了。也曾对天祈祷恋人一路顺风，向地洒酒。看别的爱侣欢快地渡河相聚，而茫茫烟波却将我们悬隔两地，任我们各自感伤哀愁。
【赏析】
《瑶华集》于此词有副题《孤舟》，颇合词义。《饮水词笺校》以此为南还之词，但琢磨词义及典故、意象，主题似应为情人分别。
词当为而作，张草纫据词中所言“红豆”与“桃叶渡”，推测为送沈宛，或为一说。惟“酹石尤”等语词，暗示送行者当为女性，似乎又扞格难通。上片言雨后初霁，幽静的小院里满地，此时此际，情人泪眼相别，赠与红豆以寄相思之情。下片伤春复伤别，无可奈何春归去，身不由己，人亦远离。当年桃叶渡，扁舟远逝，黯然销魂。今日一别，烟波依然，惆怅依旧。
【汇评】
张秉戌《纳兰词笺注》：“此篇写离愁别恨。《瑶华集》有副题《孤舟》。从词意看，或人在舟中，或人见孤舟而起兴云。上片追忆往日分携红豆之情景；下片写别后的幽情怨恨。其结句‘一种烟波各自愁’道出自家之愁非同一般，似有更深的隐忧。意含深婉，耐人寻味。”
张草纫《纳兰词笺注》：“当为送别侍妾而作，可能作于康熙二十四年春，送沈宛归江南。……‘别自’句谓昔年王献之曾于桃叶渡送别侍妾桃叶，今又有人送别侍妾矣。‘一种’句谓同样为烟波所隔，离别者与送别者各自有忧愁。”
赵秀亭、冯统一《饮水词笺校》：“此为送友南归词。虽不忍分携，念其中‘别自有人’盼夫归，故惟祷其一路顺风而已。以词中节令看，似作于康熙十五年严荪友南归之际。”
【延伸阅读】
◎石尤风者，传闻为石氏女嫁为尤郎妇，情好甚笃。尤为商远行，妻阻之，不从。尤出不归，妻忆之，病亡，临亡长叹曰：“吾恨不能阻其行，以至于此。今凡有商旅远行，吾当作大风为天下妇人阻之。”（元伊世珍《琅嬛记》引《江湖纪闻》）
◎桃叶渡：渡口名，在南京秦淮河畔。相传因王献之在此作歌送其妾桃叶而得名。歌曰：“桃叶复桃叶，度江不用楫。但度无所苦，我自迎接汝。”
◎日暮乡关何处是，烟波江上使人愁。（唐《》）
◆从此词“摘得一双红豆子，低头，说着分携泪暗流”及“别自有人桃叶渡”看，当为送别侍妾而作，可能作于康熙二十四年春，送沈宛返江南。“烟暖”二句指暮春时节。红豆子谓分别前以红豆相赠，以表相思之情。泪暗流犹《采桑子》（而今才道当时错）之“红泪偷垂，满眼春风百事非”。酹石尤者，望其遇逆风而不能行也。“别自”句谓昔年王献之曾于桃叶渡送别侍妾桃叶，今又有人送别侍妾矣。“一种”句谓同样为烟波所隔，离别者与送别者各有忧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