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儿媚
清代：纳兰性德
林下闺房世罕俦，偕隐足风流。
今来忍见，鹤孤华表人远罗浮中年定不禁哀乐，其奈忆曾游。
浣花微雨，采菱斜日，欲去还留。
【注释】
①《世说新语·贤媛》：“谢遏绝重其姊，张玄常称其妹，欲以敌之。有济尼者，并游张、谢二家。人问其优劣。答曰：‘王夫人神情散朗，故有林下风气；顾家妇清心玉映，自是闺房之秀。’”
②《搜神后记》：“丁令威，本辽东人，学道于灵虚山。后化鹤归辽，集城门华表柱。时有少年，举弓欲射之。鹤乃飞，徘徊空中而言曰：‘有鸟有鸟丁令威，去家千年今始归。城郭如故人民非，何不学仙冢垒垒。’遂高上冲天。”
③《龙城录·赵师雄醉憩梅花下》隋开皇中，赵师雄迁罗浮。一日天寒日暮，在醉醒间，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旁舍。见一女人，淡妆素服，出迓师雄。与之语，但觉芳香袭人，语言极清丽。因与之扣酒家门，得数杯，相与饮。……顷醉寝，雄师以懵然，但觉风寒相袭久之。时东方已白，师雄起视，乃在大梅花树下。”
④《世说新语·言语》：“ 谢太傅语曰：‘中年伤于哀乐，与亲友别，辄作数日恶。”’
⑤《老学庵笔记》卷八：“四月十，成都谓之浣花遨头，宴于杜子美草堂沧浪亭。倾城皆出，锦绣夹道。自开岁宴游，至是而止.故最盛于他时。予客蜀数年，屡赴此集，未尝不晴。蜀人云：‘虽戴白之老，未尝见浣花日雨也。’”
【译文】
无论是谢遏之姊的林下之风，还是张玄之妹的闺秀之态，两种皆是无与伦比的风采。能与拥有这两种风采的女子一同隐居，当然是莫大的快事，但是，如今要怎样面对她的离世呢？人到中年，心逐渐脆弱，禁不起太多悲哀，尤其是今天旧地重游，想起当初和她到此游玩的种种快乐来。细雨润湿花枝，夕阳下有人采摘菱角，我不忍独自面对这样美好的景色，想要离去，却又恋恋不舍。
【赏析】
悼亡之作。从“其奈忆曾游”“欲去还留”诸句推断，性德当时正在与卢氏去过的旧游之地，触景伤情。
词写触景伤怀。重至当日与偕隐之处，不禁黯然神伤。风色依然，而佳人已逝，只剩下自己独自重游，心情颇为复杂，既想重温当日温馨，寻觅往时旖旎风情；又怕触景伤情，凄清之下难以驻留，所以徘徊不定，欲去还留。
【汇评】
赵秀亭、冯统一《饮水词笺校》：“偶至旧日同游之地，物是人非，不禁怀想，所谓‘一般风情，两种心情’。不忍触旧痛，故曰‘欲去不能忘情，故曰‘欲留’。作词时，卢氏已逝去多年，词中有‘中年’二字，殆三十岁欤？”
【延伸阅读】
◎谢遏绝重其姊，张玄常称其妹，欲以敌之。有济尼者，并游张谢二家，人问其优劣，答曰：“王夫人（指谢遏之姊谢道韫）神情散朗，故有林下风气；顾家妇（指张玄之妹）清心玉映，自是闺房之秀。”（《世说新语·贤媛》）
◎辽东人丁令威在灵虚山学道成仙，后化鹤归来，落城门华表柱上。有少年欲射之，鹤乃飞鸣作人言：“有鸟有鸟丁令威，去家千年今始归。城郭如故人民非，何不学仙冢累累。”（见《搜神后记》）
◎隋开皇中，赵师雄迁罗浮，日暮，于松林酒肆旁见一美人淡妆素服出迎，与语，芳香袭人，因与扣酒家共饮。师雄醉寝，比醒，起视乃在梅花树下。（见《龙城录》。罗浮：山名，在广东省。）
◎四月十九日，成都谓之浣花日，遨头宴于杜子美草堂沧浪亭，倾城皆出，锦绣夹道。……蜀人云：“虽戴白之老，未尝见浣花日雨也。”（宋陆游《老学庵笔记》）